清阙冬初

可曾添些荒唐,才记得你的模样

【枭羽】苦酒

  枭羽白情贺文

  一些坎瑞亚诅咒和神明视线(神之眼)给凯亚带来的痛苦的设定。




  当凯亚走进天使的馈赠时,已经很晚了。酒馆里依然坐着许多客人,闹哄哄的交谈声一下子把凯亚裹在其中。他闭眼甩了甩脑袋,身体的不适感比他预计的要更强烈些。’还是没控制住吗,元素力好像用太多了……’,凯亚皱了皱眉,低头眯着眼走到暖光下的吧台边,“一杯午后之死,谢——迪卢克…老爷…”凯亚抬头,终于注意到吧台里站着的红发酒保,嘴边的话在迪卢克的注目下戛然而止。

  ’今天居然是迪卢克在当值,进来时根本没注意到,已经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了吗?’凯亚心里想着,面上却飞快的掩饰好,强打精神的走近吧台坐下。他侧倚着吧台,托着下巴装作没事人儿一样对迪卢克开口:“居然是迪卢克老爷在这里,好生凑巧,不知道今天能否有幸能喝到老爷特调的午后之死,要是可以的话,今晚的梦都该是甜蜜的吧。”

  迪卢克放下手中的调酒杯,稍微抬头看了凯亚一眼,听着凯亚略作浮夸的表演腔调,心里很是烦躁,’字字都显虚伪。’迪卢克冷漠的回应道:“你今晚如何我并不关心。”便神色淡漠的继续调制客人的苹果酿。

  尽管已经习惯面对迪卢克冷漠得仿似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凯亚的呼吸还是一紧。他噎了噎,看着灯光下闪耀的红色长发,视野有些模糊。凯亚撑着脑袋笑了,音调略哑的说:“迪卢克老爷怎么能这么无情的拒绝客人的需求呢?”可是身体里传来的凛寒的痛楚,就像当年的雨夜刻过骨骼的冷锋,将他由内向外的封冻。凯亚望着眼前像太阳般耀眼的人,他不想让自己显露出什么异样。

  迪卢克瞥他一眼,觉得凯亚只是虚虚的望向自己,眼神并没有焦点,像是透过自己独自跌进了个人的回忆。他看凯亚唇色苍白,眼下有掩不住的青乌。“身体不适就该去教堂,而不是跑来酒馆。”迪卢克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凯亚的恍惚。凯亚身体一僵,回过神,条件反射般挂起满不在乎的笑容, “迪卢克老爷是在关心我吗,只是有点累了,没有伤着又怎么犯得着深夜去麻烦牧师呢?”

  迪卢克抿了抿唇,侧过头去,想起几日前凯亚的酒友罗莎莉亚的话。“你问凯亚?”罗莎莉亚一边喝酒一边和红发酒保闲聊:“我也有几日没见到他了,好像听说最近在忙着追查深渊法师的动向……他啊,喝酒遇着的时候还是爱用玩笑的话语聊着对杯中酒的鉴赏评价,却又是越喝越沉默,即使醉了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话说几乎每次做完骑士团的外勤清理工作都能在这里看见他,还偶然听见过他嘀咕些’午后之死…镇痛……效果最好’之类的,也不知道这是些什么奇怪的心得……”

  ’酒精的…镇痛功效…’他远比罗莎莉亚更了解凯亚,从骑士团的排班表到隐秘的血脉归属,他多少能够有些许的猜测。迪卢克看着凯亚眉间的郁色和他假面般的笑容,忍不住腹诽:’还在嘴硬,看不出来你难受?’尽管心里这么想着,身体还是实诚的把调好的午后之死放在凯亚面前。凯亚端酒杯尝了一口,醇香浓烈的酒液滑入喉咙,在体内灼烧起阵阵暖意,甚至那连绵不停的刺痛都缓和了片刻。“居然不是葡萄汁,真是太感谢老爷了。”半杯酒下肚,凯亚看起来轻松了不少,面色也红润了些,甚至有精神来调侃面前的红发酒保。

  迪卢克面色不善:“我看你是不想继续喝了。”一边思考是不是自己太过纵容,才给了凯亚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别别别,老爷,迪卢克老爷,我错了,这么久以来好不容易才喝到你亲手调的酒,今天就不限量了好不好……”

  “怎么可能。”

  “哎呀,哎呀,别拒绝的这么干脆嘛,刚好明天还能休假……”

  “哼。”

  ’可不能惹过头了。’凯亚收敛了些,扶着台面站起来,把饮尽的酒杯留在台上。却又趁着迪卢克不备,飞快的从吧台上捞了一杯午后之死,端着它快步走上了二楼。“这杯算我的。”凯亚的声音混着喧闹的人声传来,迪卢克听见了,但很意外的没有做成任何反应。当凯亚凭栏坐在二楼桌前时,低头看见迪卢克已经在重调那杯酒了。

  醇厚的酒液带着汹涌的温暖掩盖了身体的疼痛,目光中那抹显眼的红色在酒精的氤氲下逐渐模糊。凯亚眯着眼睛,品完了杯中的酒。可能是连日来太过劳累的原因,凯亚难得的感受到了温柔的眩晕。抚慰痛苦,隔绝噪音,酒的热意一路从胃烧到了指尖。’太温暖了。’他像在漂浮,又像缩在温热昏暗的被窝里。凯亚晕晕乎乎的靠在木制的栏杆上,凭借着脸颊上微凉的触感隐约保持着意识。眼前仿佛蒙了水雾,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却没看见吧台里迪卢克的身影。

  “怎么还没走,酒馆已经打烊了。”迪卢克的声音从凯亚背后传来。凯亚被午后之死蒸得晕晕乎乎,听不清迪卢克的话,被酒精蒙蔽的脑子不能支持他记起如今的身份,他只能想起是他的义兄在喊他。凯亚的脸在木头栏杆上又贴了一下,在汲取到稀薄的凉意后,他撑着身体站起来,把空酒杯塞进了迪卢克手里。

  “好晕…”凯亚小声嘟囔了句。迪卢克接过酒杯,也接住了凯亚歪倒过来的身体。“你起得太急了。”迪卢克扶着凯亚站好,“走,该走了。”却在松手看见凯亚后仰的瞬间又拉住了他。“清醒一点,凯亚。”凯亚不为所动的靠过来,无意识的埋在迪卢克的肩窝里蹭了蹭。

  迪卢克又唤了他两声,凯亚摇摇脑袋,嘟囔着听不清的话。没办法,迪卢克半托半扛的把醉鬼带下楼梯,扶到门边的椅子上。推开酒馆的门时,蒙德深夜微凉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闯进酒馆,凯亚也靠着椅背略微回过神来。迪卢克注意到响动,回头看凯亚:“醒了?”凯亚盯着灯光不眨眼的看,好一会儿按着额头看向门外:“好大的雨声……”

  “雨很大,马车还要等一会儿。”

  “那就有劳老爷费心,送我回骑士团了。”凯亚撑着脑袋,对迪卢克露出一个微笑。

  迪卢克盯着凯亚的眼睛:“那要是今天我没来酒馆……”

  凯亚的眼神又有些迷离,恍惚片刻:“……可能还是会冒雨回去吧,淋不了几步……我不记得带伞…”

  半醉的闲谈仅有几句,没听见迪卢克接话,凯亚也闭了嘴,酒馆里雨滴敲在屋瓦上的声音连绵的响着。等马车破开雨幕驶来,迪卢克走过去拍了拍凯亚:“马车到了…醒醒……啧,又昏了。”迪卢克认命的架着凯亚,挡着雨把他塞进马车。迪卢克拍掉身上的雨渍,紧接着登上去,还没等他坐好凯亚就栽过来,趴在了他身上。带着雨的凉意,迪卢克身上热和干净的气息让凯亚从夏日午后葡萄庄园的梦里一下子落回现实。

  “老爷?”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回酒庄。”迪卢克扶着凯亚的肩膀把他靠正,凯亚却像是被撞醒了,紧跟着接话:“麻烦先送我回骑士团。”他一边撑起身体向后挪了挪,一边凝神梳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混乱的记忆,半开玩笑的对迪卢克说:“不是答应的要送我一段吗,怎么临时变卦呢。”迪卢克看着凯亚眼里明晃晃的调侃,皱着眉:“只是一时顺口,还有,我并没有答应你。”

  “是吗,我怎么觉得…”

  “你想太多。”也许是被戳破心思的尴尬,迪卢克甚至是不礼貌的打断了凯亚的话。凯亚看见迪卢克眼中的气恼,一时愣的开不了口。喧闹的雨声充斥在狭小的马车里。这样类似的神情,同样潮湿冰凉的雨夜——接下来会再面对什么…噩梦从视野中黑暗的角落蔓延出来,把凯亚的理智冲击得七零八落。明明只是凶狠了一点的语气,酒精却在体内猛烈燃烧,抢夺他的呼吸。凯亚错愕的表情刺痛了迪卢克的眼睛,他有些后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来。“到了,凯亚少爷。”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谢谢。”凯亚的声音有些发抖,没等车停稳,便跳下车,飞快的躲进了雨里。

  ’真是狼狈啊。’密集的雨点砸在凯亚身上,他很清楚,自己已然清醒。从明亮干爽的马车逃进夜晚冰冷的雨里,但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眼前总是蒙着一层模糊的光影,像是雨水稀释的血迹,是他恒久以来困在雨夜的噩梦。他仰起头,冰凉的雨水划过他的脸颊,很痒,连带着心房也跟着蜷缩疼痛。倒不是感觉如草芥般飘零无根,凯亚望着雨幕中蒙德的土地,远远的仅有马车亮起的一点灯火。凯亚站在雨中看了它好久,好长的一段路啊,只有尽头有点微弱的光,但是雨水模糊眼眶,连马车都要看不见了。对凯亚而言,那已经是他走不回的亮处了,他最终还是转过身,背对着那点隐秘的微光,走进面前的建筑里。

  迪卢克在马车里等了许久也没见着凯亚房间的灯亮起,明明只有几步路,但凯亚跳下马车时狼狈的神情也同样让他感到无比闹心。“还不走吗,老爷?”车夫的话从前面传来。“……把伞给我,我去看一眼。”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迪卢克撑着伞找到了凯亚——他抱膝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浑身湿透,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的痕迹,对迪卢克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

  “…凯亚?”楼道内安静的出奇,连雨水滑落伞面滴落在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在黑暗中,迪卢克看不清凯亚的神情,只是走过去摸了摸凯亚的衣服,完全湿透了。“怎么不进去?”凯亚低着头闷闷的出声:“…没带钥匙。”

  ’好敷衍的话。’尽管迪卢克知道他在瞎说,但也不想去深究,只是默不作声的把凯亚扛了起来。身体的突然离地让凯亚不自觉的开始挣扎:“喂,你…!”

  “别乱动,你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迪卢克按住凯亚胡乱踢蹬的大腿,把伞递给凯亚。

  “遮好,别在淋一遍了。”便抱着凯亚往回走去。

  ’太难看了。’凯亚趴在迪卢克的肩头,心情复杂的想着:’还是免不了要回那里去吗?……都过了这么久了……没有哪里可去…说的真对啊……’冰冷的衣料黏在皮肤表面,身体内里酒精还在持续的燃烧,凯亚也没有能力反抗迪卢克的钳制,只好沉默的握着伞,’至少别淋到他…’凯亚望着黑洞洞的楼梯口,他们穿行过雨里,迪卢克的温度贴着身体源源不断的渗透过来。’真温暖啊…’凯亚抿抿嘴唇,微微蜷缩起冰凉的手指。

  什么所谓的“没带钥匙”,都是假话。他只是坠在漆黑的梦里,他只是不想去开门——无光的深夜,弥漫的水汽……他只是不想去面对困住自己的幻觉,他只是不想在自己呆在房间里,一遍一遍的温习父亲渐远的背影和养父冰冷的离去。

  再一次被丢上马车,明亮的暖光晃得凯亚闭上了眼。迪卢克把自己的外套扔到凯亚手里,“湿的脱掉,你最好别感冒。”他接过凯亚湿透的衣服,顺手往窗外拧掉水放在了一边。凯亚缩在还带着余温的外套里,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草木发呆,直到被老爷拉下马车,一路推进浴室才回过神。

  凯亚背靠着门,好像经过漫长的反应终于接受了突如其然又回到故地的事实。“你半天不动,怎么,是要我帮你洗吗?”迪卢克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凯亚一惊,随即答道:“不需要。”迪卢克在门外站了片刻,听见浴室内传出些微的响动后,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凯亚出来,被爱德琳带回曾经的房间,也没有再见到迪卢克。

  “凯亚少爷,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早点休息。”爱德琳关上了门。房间里的凯亚盯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切,却像是侵占了别人领地的陌生人,轻手轻脚一点点挪到床边坐下,害怕童年的房间发现多出了自己这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他盯着书架上倒扣着的相框,目光又扫过一旁悬挂整齐垂落的发带,火红的绸缎经年仍不褪色。像是被灼伤了虹膜,凯亚逃避般挪开视线,飞快的关上了房间的灯。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和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

  凯亚睁开眼睛,感觉有些眩晕,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剑,剑尖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血。’好脏。’凯亚有些发抖的甩掉剑上沾染的深渊法师的血污。他已经耗费了好几日来追查这些集合丘丘人群落的深渊法师了,但是对方的数量远超他想象,他孤身一人被十几个丘丘人围住,旋转的冰棱穿透丘丘人的身体,冰晶护盾越发透明,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他敏捷的躲过地面喷涌起来的火柱,突击近身上前猛地将火深渊法师斩落。“终于清理干净了。”凯亚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下来。明明没有烧伤,体内却像被炙烤,又空落落的留下一个阴冷的空洞,向外辐射出刺骨的锐痛。

  “啧。”凯亚脱力的滑坐在地上,拨开领口大幅喘气。“消耗的冰元素力太多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悬挂的神之眼,“你还在看着我,是吗…”诅咒随着元素力的回复,在血脉中涌动得越发猖獗,痛苦如附骨之蛆一般越缠越紧。凯亚蜷缩起身体忍耐着这种折磨,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丘丘人的身体逐渐消散,透过破损的面具,他看到,深重的憎恨混着鲜血满溢出无法瞑目的星状瞳仁。深渊法师的血顺着土地浸过来,“坎瑞亚的遗民,你…再看我们一眼……鲜血…换得你的苟且……”熟悉又陌生的古语,屠戮同族的罪业,与腰间神明的视线一起,像匕首般扎进凯亚的身体。天理之下的诅咒,在神明的视线下一点点被蚕食同化掉自己,真是令人绝望的感受。

  凯亚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风带走了异国遗民散碎的尘沙,阳光温煦的照在地上,他被疼痛折磨得有些昏沉,太漫长了。凯亚颤抖着,终于从梦里清醒过来。酒精的效力已经褪去,诅咒才是常伴他身,如影随形。已经习惯于忍耐痛楚,凯亚屏住呼吸,想蜷缩起来。还没等他睁眼,一条手帕就已经轻轻的拭掉他额头上的汗水。

  没人知道迪卢克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凯亚房间,又坐在他身边陪了他多久。但也许是动作太过温柔,即使是迪卢克就坐在自己床边,凯亚也提不起任何警惕。他只是费力的抬手,抓住迪卢克的手腕,摸索到上面交叠的伤痕,无意识的想去安抚那些陈年的痛苦。迪卢克俯下身去,终于还是把凯亚抱在了怀里。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是破碎过疼痛过忍痛着的身躯最终还是贴在一起。凯亚呼吸不稳,凑近迪卢克的颈窝,对着锁骨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迪卢克沉默的允许了他的行为,只是搂着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安抚着他发抖紧绷的身体。

  凯亚低着头,额头抵在迪卢克的胸口上。平稳有力的心跳和身体的温度将他层层包裹,像是能安抚他身体里经年的苦寒,凯亚紧紧的捏着迪卢克的袖口,眼泪簌的就落了下来。“哥哥,好痛…”他无声的呓语,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终于找到的依靠,泪水失控一般浸湿了迪卢克的衣襟,像灼热的烙印纹刻在迪卢克的心脏上。

  没人去揭穿,酒庄黑漆漆的夜会记得发生的一切。兜兜转转,从沙滩边拾起的贝壳都被时间磨去了光泽,封冻的悲伤也一点点融化滴落,他们共饮那个雨夜酿下的苦酒。就像迪卢克还是会无言的抱住他唯一的亲人,酒庄也总在沉默中,等待着归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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